連江秋收起義：打響閩東革命第一槍

上世紀80年代，隨著黨史親歷者年齡的增長，黨史資料收集工作十分緊迫。吳用耕參與了連江黨史的搶救性研究工作，透堡暴動是他的研究重心之一。他多次前往透堡，走訪當年的多位親歷者及相關人員，將透堡暴動前后經過加以還原，抖落歷史的塵埃，用有血有肉的圖景激勵后來人。

記者見到吳用耕時，他正在臺燈下埋頭研究。待記者說明來意后，吳用耕無需文稿，連江透堡暴動的一幕幕便從他的言語中緩緩展開，革命的激情穿越時空噴薄而來。

工作重心向農村轉移

1931年10月12日，兩名國民黨勤務兵跟隨鄭子新前往他在連江鏡路村的大厝。鄭子新在省城當律師，子侄多在國民黨軍政部門任職，偌大的厝便空置著。聽聞近日多有人員往來，國民黨對“異黨”活動起了疑心。可當鄭子新三人到達大厝門口時，眼前是鄧子恢和楊而菖等人坐在八仙桌前搓麻將，數位觀戰者圍在一旁，耳邊皆是嘈雜的人聲和嘩嘩的麻將聲。鄭子新無奈之下，只得進屋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正在搓麻將的鄧子恢其實是到連江開展農村工作的福州中心市委巡視員。幾日前，他從臺江碼頭出發，穿山渡江到達鏡路村，成功與中共連江特支書記楊而菖及其他特支領導同志見面，并在鄭子新大厝內組織召開連江特支擴大會議。會上，鄧子恢向當地黨員了解連江的情況并向他們介紹閩西土地革命斗爭經驗，傳達市委關于開展秋收斗爭的部署，旨在推動福州的黨組織發展重心由城市向農村轉移。

在鄭子新趕往大厝的路上，鄧子恢就得到了消息，他穩住慌亂的黨員同志，要來一副麻將牌，帶著與會的黨員同志圍著八仙桌當了一回安居平五路的諸葛武侯。

會議雖然被迫中止，但并沒有結束。鄧子恢和楊而菖迅速將會議轉移到儒洋村大王宮繼續進行。當時，正是晚稻收割時節，農民的收成并不太好，多數農民交租后便無米度日。因此，鄧子恢在會上決定，在透堡、東湖、定安三個黨和農村組織比較健全的鄉村，首先發動秋收減租抗債斗爭。

減租運動為農民爭利

按照會議決定，鄧子恢前往楊而菖的家鄉透堡指導農民運動。

1930年10月，楊而菖就組建了秘密黨支部，成立“農夫會”，反對重租高利貸，提倡“二五減租”。鄧子恢注意到，透堡的黨支部雖然在口頭上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但并沒有開展過實際斗爭，因此他向楊而菖提議召集農夫會成員開會。

“你們農會是為農民辦事的，大家看看今年向財主們提出減租，替農民們辦點好事怎么樣？”會上，鄧子恢打消農民的顧慮，引導大家團結起來，向地主爭取權益，要求減租二成、一把秤進一把秤出，按實去皮，不讓地主占便宜。1931年10月27日，在楊家祠堂召開的全鄉農民大會中，到場的200多名農民一致通過三條決議，同時要求大家齊心一致，共同減租。

待稻子上了場，地主林培凱家迎來了在透堡的7戶佃農，他們挑來了按減租二成交用的青谷，林培凱一看便聲色俱厲地表示，要按往年規矩，將谷子曬干后裝布袋交租。佃農們毫不客氣地回敬，透堡減租了，要不收，我們就挑走！林培凱無奈只得收下，但仍不死心地威脅：“秋后要把你們這幫窮鬼苦毛都拔光！”佃農鄭冬松聽了這話就來了火，當下掄起扁擔朝林培凱掃去。林培凱挨打后落荒而逃，減租斗爭就此轟轟烈烈地打響了。

透堡農民暴動回聲嘹亮

有了鄧子恢的啟發，楊而菖敏銳地覺察到，地主惡霸決不會就此甘心，于是立即在農會中組織農民自衛隊，從地主楊兆記手上“借”來500塊銀元，連夜趕制了土炸彈、梭鏢等。第二天的街頭就出現了手持武器、臂帶紅袖章的農民自衛隊員。果不其然，以楊孝友、黃吉齋等“五虎六豹”為首的地主糾集200多名“透堡民團”，準備向農夫會反攻倒算。

11月16日下半夜，“五虎六豹”帶著數百名團丁向農夫會進攻。在“打倒地主”“打倒惡霸”的叫喊聲中，上千名自衛隊員在楊而菖的率領下奮勇迎擊。在透堡直街內，農民自衛隊隊員與地主民團刀對刀、杖對杖地拼殺，激烈的巷戰進行了三天三夜。地主民團有充足的人員和食物補給，而暴動隊員饑累交加，在最后的沖鋒中，終究不敵地主的槍林彈雨，林順妹、林積崧和林孝海不幸犧牲。被捕的共產黨員鄭冬松面對敵人毫無人性的折磨，始終不曾吐露同伴的信息。

為保存革命力量，楊而菖帶著劫后余生的暴動骨干，撤到大侖山后，繼續開展黨的秘密活動。

時隔五十多年，1985年8月20日，追隨葉飛轉戰大江南北的新四軍戰士陳挺將軍向吳用耕回憶說：“透堡暴動的消息傳到福安，老百姓紛紛傳說，連江佬真厲害，敢跟地主老財斗。那年我才10多歲，受到楊而菖領導農民斗爭的鼓勵，扔下放牛鞭，投奔馬立峰鬧土地革命去了。”

透堡農民暴動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黨領導下的連江第一次農民武裝斗爭，是閩東地區實行工農武裝割據的初步嘗試。透堡農民暴動雖然失敗了，但透堡的槍響，讓革命的星火不斷向羅源、寧德和福安等地蔓延，最終在閩東地區形成燎原之勢。正如范式人同志說的：“開創閩東蘇區，先連羅后福安。”

福州日報記者 林奕婷